離開威廉森布朗公司之後,整整四年極為貧困的歲月,沒有半毛錢可以賺,這是連臭鼴鼠都放不出臭味的市場。在股票市場上,您應該設法讓自己的人情味略為減少一些。我離開了威廉森公司,到其他號子裡去操作,每到一家公司,我都虧錢,因為我設法強迫市場給我不該給的東西,也就是給我賺錢的機會。我最後停止靠信用交易時,欠下的債務遠遠超過100萬美元。問題不在於我已經喪失了能力,而是在這四年困苦的日子裡,賺錢的機會根本不存在。然而我卻繼續努力,想賺一些本錢,結果只是讓我背負更多的債務。最後,情形變得更糟,我有生以來,第一次開始覺得沮喪。
我不打算耐心地等待時間和上帝終止我的困苦,因此,我研究自己的問題。我說服自己,認為要是有任何錯誤,都是錯在自己,而不是錯在市場。我冷靜的思考,斷定我主要的問題出自於擔心自己欠的錢。我從來沒有擺脫這種精神上的不安。我研究這個問題,看出重點不在於判讀大盤,而在於研究自己。我相當冷靜地得到一個結論,就是:只要我一直擔心,我永遠無法得到什麼有點用處的成就,同樣清楚的是,只要我欠錢,我就一直會擔心。因此,我跟自己說:「我必須經歷破產程序。」除此之外,還有什麼方法能夠解放我的心靈?總之,我的破產程序等於讓我的債務減到只有10萬美元。
我的心現在已經解脫,不再受債務困擾,可以從事交易,有一些成功的希望,下一步是籌集另一筆本錢,要得到一筆適度的本錢非常困難。最後,我去找丹尼爾.威廉森,他說:「您要是看到什麼您認為不錯的東西,想要買500股您就去買,沒有問題。」我離開威廉森的公司,研究整體的盤勢,而且特別研究我自己的問題。但是,我的資本只等於別人答應我可以買500股,我受到那樣的限制,開始時,我連最微小的挫敗都無法承受。我必須靠自己的第一次操作,累積起我所需要的本錢,我必須賺到實際的鈔票。
我想,既然自己當時處在投機客生涯中最重要的時機。要是我這次失敗了,即使還有機會,也不知道從那裡、或什麼時候,才能得到另一筆資金,另外再嘗試一次。形勢很清楚,我就是一定要等到適當的心理時刻。我特意避開威廉森布朗公司有六個星期之久,卻持續在研判大盤。我怕我可能會受到誘惑,在錯誤的時間交易,或者選錯股票交易。。
交易者除了要研究基本形勢,記住市場的前例、考慮一般大眾的心理,以及瞭解自己的經紀商的限制之外,還必須認識自己,注意防範自己的弱點。您不必對自己的人性覺得生氣,我逐漸覺得,知道如何瞭解自己和知道如何研判大盤一樣重要。我研究、估算過自己對某些衝動、或對市場活絡造成的某些難以避免的誘惑,會有什麼反應,這樣研究和估算時的心理和精神,很像我考慮收成狀況或分析盈餘報告時一樣。
因此,一天又一天,我雖然一文不名,又急著恢復交易。在1915年初最重要的日子裡,我最看好的股票是伯利恆鋼鐵,我幾乎確定這支股票會大幅上漲。每天我看著伯利恆鋼鐵上漲,越漲越高,完全像我肯定這支股票會這樣走一樣。但是我安坐不動,不聽自己的希望發出來的巨大聲響,也不聽自己的信念發出來的大聲喧鬧,只聽經驗發出來的冷靜聲音以及常識給我的建議。只要我得到適度的本錢,我就能夠冒險,但是沒有本錢時,冒險~即使是冒小小的風險,也是我完全無法承受的奢侈行為,最後常識戰勝了貪婪和希望!
我告訴您,股價紀錄器才印出98時,我在大盤上已經看到100。我知道這不是我希望發出來的聲音,不是我的心願讓我看到的情形,而是我的看盤直覺所確定的情形。行情當時是98,我用98到99的價格買到500股,買到之後,這支股票立刻飛躍上漲,收盤是114或115,我又買進了500股。為了等待正確的時刻,我耗了六週,這六週是我經歷過最費力耗神的六週。開始正確很重要,不管您從事那一種行業都一樣。
每過一陣子,人總會在心窩被刺痛一下,很可能是提醒他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實,就是沒有一個人對市場的判斷能夠始終正確,能夠不受不利事件的影響。沒有一個地方像華爾街一樣,歷史能夠這麼放肆,這麼經常或這麼一致的重覆發生。您研讀當代景氣和恐慌的紀錄時,最讓您震驚的一件事,就是不論是今天的股票投機,還是股票投機客,和過去的差別居然這麼少。這種遊戲沒有改變,人性也一樣沒有改變。
一個人不必和市場的任何一面締結良緣,至死方休。您不必發誓永遠效忠多方或空方,您唯一關心的是要正確。另外,絕對不要嘗試在頭部放空,這樣不聰明,要在回檔之後,沒有反彈的時候放空。還有一件事情要記住,就是,市場不是在光輝燦爛的榮光中到達最高點,也不是在型態突然反轉時結束。市場可能、而且經常在股價普遍開始下跌之前很久,就不再是多頭市場。我注意到原本領導市場的股票一個接著一個從頭部回檔好多點,卻沒有再回到頭部,這是很多個月來第一次出線的情形,這些股票的漲勢顯然已經結束。
在多頭市場裡,股價大勢當然都確定不疑,一定是往上走。因此,任何股票背離大勢時,您大可假定這支股票出了什麼問題。這一點足以讓有經驗的交易者,認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。他不能期望大盤像老師一樣說明,他的任務是傾聽大盤說:「出場!」而不是等待大盤發出合法的批准文件。
在空頭市場來臨前,多頭方面仍然有錢可賺。情形就是這樣,我只是看壞已經停止上漲的股票,因為市場的其他部分後面還有漲升力量,我一面買進,也一面賣出。我建立了自己的空頭部位,我在明顯是空頭市場的股市中放空股票12萬股。大約在我建立全部放空部位之後七週,我們遇到著名的「洩漏消息事件」,股價嚴重下跌。有人事先從華盛頓得到消息,知道威爾遜總統即將發表聲明,為歐洲帶來和平。當然,美國「戰爭新娘」景氣能夠開展和維持,都是託世界大戰之福,因此和平是利空消息。
市場因為這個消息嚴重下跌,我自然回補空頭部位,這是唯一能夠做的操作。您做計畫時沒有估算到的事情發生時,您應該利用仁慈的命運賜給您的大好機會。原因之一是,在那麼嚴重的跌勢裡,您會擁有龐大的市場,大到能夠讓您在其中迴旋,這也是您把帳面利益化為實際金錢的時機。即使在空頭市場中,一個人也不是經常有機會不必自行拉抬價格,就能夠回補12萬股。他必須等待市場給他機會,讓他能買這麼多股票,卻不損害帳面上已經有的利潤。在空頭市場中,如果突然發生徹底的混亂,回補總是明智的。如果您操作相當大的部位,這是您可以用又快速、又不必擔心利潤縮水的方式,把帳面利益變成實質利潤的唯一方法。
1917年初,我回紐約時,清償了我積欠的所有債務。我全額付清債務之後,撥出相當大量的資金,成立年金。我下定決心,再也不要身無分文,窮困莫名,又積欠本錢。結婚之後也撥出一些錢,替內人成立信託。犬子出生後,我也撥出一些錢,替他成立信託。我這樣做,不光是因為害怕股市從我手中奪走這些錢,而是因為我知道一個人會把他所能拿到的錢全部花掉。我這樣做了之後,內人和小孩就免於我的侵擾。
※資料來源:
「股票作手回憶錄」(Reminiscences
of a stock operator),作者:Edwin Lefèvre,譯者:真如,出版者:寰宇出版股份有限公司,1997年9月初版二刷。
※圖片來源:
http://christianitymy.com/wp-content/uploads/2015/07/praising-god2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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