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姆．巴恩斯（Jim
Barnes）和公司合夥人決定合併三家著名的爐具公司，成立聯合爐具公司（Consolidated Stove），然後把新公司的股票賣給大眾。有一天，巴恩斯告訴我，他的公司是聯合爐具公司的主要承銷商，而且吃進了一大筆股票，因為他們必須賣出相當大筆的股票，所以希望我替他做推廣的工作。問題之一是爐具的業務極為興旺，因此，事實上，三家公司都是成立以來第一次能夠賺到股利，大股東不希望失去控制權。
公司派第一個錯誤是時機問題，市場承受新股的飽和點已經到達，他們應該看出這一點。如果他們不是想仿效其他公司派，獲得景氣最高潮時那種不合理的驚人獲利，他們或許可以賺到相當多的利潤。但是，他們的所作所為不只是高估大眾的購買力而已，他們犯的更嚴重錯誤是期望多頭市場延續的比實際的時間還長。我猜想原因在於他們曾經即為成功，特別是在迅速操作獲利方面極為成功，使他們不會懷疑自己能夠在多頭市場轉變之前，就做完這筆交易。
這個案子的宣傳極為成功，報紙大篇幅報導指出原來的三家公司是美國爐具工業的化身，產品世界聞名，公司董事都是耳熟能詳的人物。結果在申購結束時，以每股50美元公開承銷的這支股票，並且超額認購25%。公司派看到出乎意料的超額認購，欣喜之餘，斷定不管這支股票的價格多高，股數有多少，大眾都準備付錢無限量買進。但是，過沒有多久，大眾因為整個市場發展出回檔的趨勢，不再購買這支新上市的股票。內線人士開始害怕，沒有進場支撐股價。如果在回檔時，連內線人士都不買進他們自己的股票，還有誰應該買呢？沒有內部人支持通常被認為是相當明確的利空信號。
總之，這支股票不斷下滑，一直到37美元時為止。股價會停在這個價位，是因為巴恩斯和他的合夥人在銀行以每股35美元質押10萬股來貸款。因銀行在過度放款的情況下，要求清償貸款，這種困境的性質和可能的爆炸性足以使巴恩斯來找我，要求我代為賣出10萬股以便還清銀行350萬美元的貸款。巴恩斯不指望這些股票賺錢，要是能小虧一點就感激不盡了。這個任務看來似乎毫無希望，大盤既不活絡，也不強勁，只是偶爾會有反彈，讓每個人精神一振，打算相信多頭走勢即將恢復了。
我研究這支股票有什麼東西應該或可以或可能協助我或妨礙我，我發現有太多的股票掌握在太少的人手中，而且更是多得讓人不安心。例如，克里夫頓．甘恩公司（Clifton P.Knae & Co.）持有7萬股，前參議員繆爾．戈登（Samuel Gordon）是第二筆7萬股的所有人，另外，約書亞．伍爾夫（Joshua Wolff）擁有6萬股。這幾位華爾街的專業老手就共持有20萬股，他們不需要任何好心人告訴他們何時該賣股票，要是我有任何炒作的動作，把這支股票做得強勁而熱絡，我可以看到甘恩、戈登和伍爾夫像尼加拉瀑布一樣倒貨出來沖進市場的景象，一樣不會讓人高興。
多頭漲勢的最高潮已經過去，不管我的操作多麼有技巧，都不能創造強大的需求。巴恩斯在多頭市場即將斷氣時，給我一支大量灌水的股票，叫我賣出。報紙上當然沒有談到多頭市場即將結束的事情，但是我知道這一點，巴恩斯也知道，您可以肯定銀行也心知肚明。所以我請甘恩、戈登和伍爾夫在我賣出銀行的10萬股時，克制自己不出貨，我就積極設法創造一個大家可以出貨的市場。情形本來就是這樣，他們即使想賣出十分之一的持股，又不希望股價大跌，也沒有可能，他們很清楚這一點，所以從來沒有夢想去嘗試賣出。
他們很清楚，如果孤軍奮戰不會有多少進展。我建議他們組成一個小組，籌募600萬美元現金，然後以40美元的價格，給這個小組20萬股的買進選擇權，並且把他們所有的股票放在信託帳戶保管。如果一切都很順利，他們會出脫手中的死鳥，這個小組也會賺一點錢。總而言之，幾天之後，這個小組就成立了。我親自監督這些股票的信託成立好，因為小組的成員彼此不能信任，有希望的交易卻沒有照預期那樣成功的例子不只一個。在華爾街上，狗絕對不會有反對吃狗的愚蠢偏見。
那天下午，我掌握的現金大約400萬美元，剩下的錢一兩天內就會來。現在看來，在多頭市場結束之前，這個小組或許會有一些成就。但是在最好的狀況下，我愈早開始愈好。大眾對於一支冷門的股票突然出現新的波動不會特別有興趣，但是有了400萬美元可以做很多事情，激發大家對任何股票的興趣。
隔天早上一開盤，我很驚訝地看到聯合爐具公司出現罕見的大成交量，好多個月以來，這支股票總是步履沉重、動也不動。那天早上這支股票的需求非常大，價格從37美元漲到39美元。在交易的第一個小時內，成交量就比過去半年的總成交量還多，這支股票是當天最熱門的股票，除了這支股票以外，沒有人談論其他事情。這一天我所聽到的是，聯合爐具的的確確有內線買盤，買方在37～39美元之間吃進所有賣出的股票，有人請求買方說明理由，他們一概拒絕。這點使精明而且虎視眈眈的交易者斷定有什麼事情在發動，有很大的波動行情正發動。一支股票因為內線人士買進而上漲，內線人士又拒絕鼓勵所有的其他人跟進時，股癡就會開始到處打聽正式的通知何時發布。
我自己什麼事情都沒有做，我注意觀察，覺得奇怪，也追蹤交易的情形。但是隔天買盤的數量不但變得更大，而且變得更勇猛。價格當然只有上漲，不久就漲到42美元。股價一碰到42美元，我覺得我應該開始出售銀行做為質押品的股票。我小心地把股票出脫，最後我脫手了3萬股，居然沒有壓住漲勢！那天下午，有人告訴我為什麼會有這種適時而神祕的漲勢，主持散播明牌的人就是伍爾夫，他自己的內線買進，促使價格從前一天起漲。
隔天，我在日報上看到報導指出：拉利．李文斯頓即將在聯合爐具這支股票上，開始大力做多。各報額外報導的細節大不相同，但都一致認為漲勢才剛剛開始。那天早上開盤前，華爾街上充滿了滾燙的明牌，要大家立刻買進聯合爐具。我的電話響個不停，問的其實都是同樣的問題：聯合爐具會上漲嗎？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追隨者。哇，買單從全美國各地湧進來，都是買幾千股的單子，要買一支三天前再低價也沒有人要買的股票。請您別忘了，事實上，大眾純粹是根據報紙上，渲染我是成功的大賭徒的名聲。
在這種情況下，股價第三天上漲，我賣出聯合爐具，第四天、第五天也賣出，這才發現我已經把巴恩斯質押的10萬股賣光了。如果最成功的炒作指的是作手花最低的成本達到目的，這次絕對是我在華爾街生涯中最成功的一次。我根本沒有吃進任何股票，甚至是在一路走高時賣出，這就像樂園中的美夢一樣。既然我承諾替朋友巴恩斯賣出的股票都賣光了，加上我不想買回我已經賣出的任何股票，所以我讓這支股票自生自滅，不久之後，這支股票的價格就開始下跌，有一天，股價跌得很嚴重，跌到32美元，這是這支股票有史以來的最低價。
那天伍爾夫怒氣沖沖來看我，他瞪著我整整過了五秒鐘，才暴吼道：「您看看價格！我又多買了一堆，其中有的進價高達40塊錢！而且我現在還抱著呢！」
我說：「我沒有叫您吃進一堆。」
他看著我，氣得說不出話來，好不容易才開得了口，他說：「您原來是要拉抬股價，您有錢買這支股票。」
我告訴他：「對，但是我一股都沒有買。您聽我說，吳爾夫。您不滿意自己持有很多個月的6萬股只賣到40塊錢，或是不滿意您在這個小組中分配到的任何利潤，所以您決定在40塊錢以下，吃進很多股票，好在我用小組的錢拉抬股價時，倒貨給我，因為您肯定我打算這樣做。總而言之，我就是您準備倒貨的人。我連想都還沒有想到要買股票時，聯合爐具就開始上漲，您可以想像到我多麼驚訝，您也可以想像到我有多麼感激，居然能用40塊錢左右的價格，替這個小組賣出10萬股，賣給準備用50或60塊錢，把同一批股票再倒還給我的那些人。但是我只有在我認為必須買的時候才買。呃，我卻認為沒有必要買進。」
伍爾夫聽我說話的時候冷靜了下來，用友善的語氣說：「拉利，我們應該怎麼辦？」
「我會全部賣光！」我告訴他。
他凝視我一陣子，沒有再說半句話，就轉身走出我的辦公室。此後再也沒有進來過。
事實上，如果伍爾夫和其他人不散布那些滾燙的利多明牌，我絕對沒有辦法賣掉銀行的10萬股。如果我照我平常的作法去做，我必須接受我所能賣到的任何價格。我告訴過您，在空頭市場要賣出唯一的方法不見得是急躁的賣出，而是真正的不計價格賣出，此外不可能有別的方法。
※資料來源：
「股票作手回憶錄」（Reminiscences
of a stock operator），作者：Edwin Lefèvre，譯者：真如，出版者：寰宇出版股份有限公司，1997年9月初版二刷。
※圖片來源：
https://fs.mingpao.com/fin/20220129/s00010/6e6f2c350106cbe6043d2aabd476bee3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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